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道德改變不了一個人的命運,也根本改變不了一個國家的命運,空談道德仁義,就是世間最大的偽善。
站在千名京師大學堂學生前面,光緒沉默了片刻後,徐徐說道,「今天是京師大學堂正式開學的第一天,所謂學堂,在朕看來就是研習學問的地方。我們的古人有一個傳統叫做坐而論道,今天,朕就和你們論一論這世間的道。”
說罷,光緒抬起右手輕輕的往下壓了壓:「大家都坐下吧,朕也坐下。”
眾人遲疑了片刻,都紛紛席地而坐,目光有些疑惑的望著前面的皇上。
一 旁的太監也端過來一把放有明黃色座墊的椅子,光緒一提衣襟下擺,靜靜地坐下說道:「朕從識字開始,朕的老師就在教授朕為君之道,朕親政後,也在不斷學習治 國之道。世間的道或許有所不同,但是朕一直在想,對於我們這樣一個國家,什麼才是真正的大道,什麼才是讓國家振興之道!”
「這次開辦京師大學堂遇到了很多阻力和質疑,大家也都清楚,這其中還死了人。
死的這個人叫王長益,朕一直在想,他為什麼會死呢?又是誰把他逼死的呢?
朕想到了幾百年前,也有一個姓王的人,叫王陽明,這個人大家都是知道的,他曾經說過一句話,破山中賊易,破心中賊難。
所以朕以為,王長益之死,就是死于心中之賊!而這個賊,不僅在他心中,也在我們每個人心中,要論清世間的大道,首先就要破除這心中之賊。”
王長益,因為家貧如洗,在科舉上面又是幾番落第,頗不得意。這次聽說就讀京師大學堂每月都有生活津貼,將來畢業後還能謀得一個實缺,左思右想後,雖然心裡也並不是十分情願,但還是到京師大學堂報了名。
不曾想,他的這一舉動卻惹來了同住在旅店裡的其它學子們的譏諷和嘲笑。
王長益為人忠厚老實,也不善言詞,再加上心中多少也有些羞愧,對這些人的謾駡更加不敢還擊,只是左躲右閃,儘量回避和那些學子們見面。
誰料到有一天晚上,那群學子們在店中飲酒作對,一時興起,竟然在王長益的床頭貼了副對聯。
上聯是:孝悌忠信禮義謙;下聯是:一二三四五六七。
這副對聯的上聯缺了一個恥字,意思是罵王長益無恥。
下聯少了一個八,忘八,意思就是罵王長益是王八。
那個時代的讀書人名節觀念甚重,王長益的面子又比較薄,再加上心胸不夠開闊,受了這些天無數的氣,心裡鬱結難遣。
晚上躺在床上翻來覆去輾轉難眠,想到科舉失意,就讀京師大學堂又招致如此的侮辱,一時氣憤之下,竟然用床單在房間裡面懸樑自盡了。
坐在下面的學子們隱隱的發出一些竊竊私語的聲音,光緒淡淡一笑,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道:「然而這個心中之賊究竟是什麼呢?
在朕看來,這第一個賊就是偽善!平常大家學習程朱理學,學到的無非是,存天理,滅人欲。
可是翻翻我們的歷史,歷朝歷代,靠聖人之學,仁義道德當真就能夠治國平天下了?
滿口仁義道德是無法挽救一個國家的危亡的,你們想想,你們所學的四書五經、你們苦苦研習的八股文,能夠抵抗洋人的堅船利炮嗎?能夠改變貪腐橫行,土地兼併,流民千里,國家積弊叢生的局面嗎?
重名節而輕實務,這裡面隱藏著的其實就是虛偽和虛弱。
再說說你們,如果這次朝廷沒有下旨,讓京師大學堂的學子們畢業後,能夠享有科舉及第的待遇,你們能棄科舉而就新學嗎?
朕不是責怪你們,朕只是希望你們每個人都能明白,道德改變不了一個人的命運,也根本改變不了一個國家的命運,空談道德仁義,就是世間最大的偽善。
「這第二個賊,就是守舊。說到這一點,朕想把17年前李鴻章寫給恭王信裡的一段話念給大家:
中國士大夫沉浸于章句小楷之積習,武夫悍卒又多粗蠢而不加細心,以致所用非所學,所學非所用。無事則嗤外國之利器為奇技術巧,以為不必學;有事則驚外國之利器為變怪神奇,以為不能學......
17年前李鴻章的這些話,至今仍然讓朕感慨啊。
17年的時間過去了,我們的士大夫,乃至我們這個國家依然如故。
世間沒有一成不變的道理,天下事窮則變,變則通。
今日的世勢,乃是三千年未有之危局,因循守舊,固步自封,只會讓我們這個國家越來越落後,越來越衰弱。長此以往,國將不國啊。”
「所以朕今日說了這麼多,就是想告訴大家,朕為什麼堅持要開辦這個京師大學堂,就是希望在座諸君,能夠破除我們心中之賊,以國家強盛為己任,不驕狂,不自卑,正視現實,發憤圖強。”
整個禮堂內鴉雀無聲,連最初的竊竊私語都沒有了,只有一片凝重得讓人窒息的沉默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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